有那么一瞬间,楚衡空想要质问敌手,问他明明是个有自尊的人又何必与怪物同流合污。可他没有开口,他知道对方也会回以相同的问题,问他当初为什么去做杀手。
无非是些听到耳朵长茧的原因。
岩的尸体已看不到了,只有青色火焰中的飞灰飘散。楚衡空拖着刀走出决斗场,通往最高层的楼梯早已坍塌,他以刀吹熄火焰,挥拳打穿石块开路,一步步向上方走去。
岩的刀沉得惊人,似有千斤之重,先前战斗时它有这么沉吗?楚衡空抖了抖脑袋,用力呼吸炎热的空气。肺部像烧焦了一样干疼,分明身在火宅身上却一阵阵发冷。血液早已浸透衣衫,滚落到地面留下零碎的痕迹。
纵使有不动与轻甲护身,岩的那记纵斩也险些要了他的命。楚衡空的脑袋昏昏沉沉的,走路和上发条的小兵人一样,走走停停。火焰、楼梯、走廊。闭眼。有血腥味。顺着腥气走。走廊,碎石,打穿,继续走,看到尸体。
是俱乐部打手的尸体,僵死的脸上带着怪诞的笑。前方不远是回生部队队员的尸体,碎裂的头盔中露出翘起的嘴角。笑着死的,那很好啊。跌跌撞撞过了一辈子,死的时候,总得开心些……
楚衡空用触手抽了下额头,清醒了一些后他使劲瞪大眼睛。这整一层都建成了礼拜堂,四处都是圆形的彩色玻璃,折射着光芒汇聚在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幅油画上。油画中是一位富态的老翁,坐在堆满食物与财宝的桌前,笑容亲和而慈祥。
画中老翁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转动,楚衡空本能意识到绝不能与它对视,于是立刻低头。老翁画像前堆满了尸体,有打手有赌棍也有队员,所有尸体都向着绘画伸手,所有尸体都带着笑容,好像在满足了所有愿望后幸福地死去。
“走近了就死。”楚衡空含糊地嘟囔,他快神志不清了,必须这样提醒自己,“对上眼了也死。”
——你的愿望是什么?
——你渴望得到怎样的幸福?
他听到了老人的声音,温柔,亲善,仿佛圣诞老人问孩子想要什么礼物。楚衡空没有回话,他闭上眼睛,用触手一圈圈缠上刀柄。触手刀飞跃礼拜堂,斩破画中老翁的脸。他用尽力气乱砍一气,直到画框变为数截摔落,破碎的画布飞入火中。
若在平时他应当能认识到一个问题。谁见谁死的画像不会因为这点距离失去效力,他没理由能安然无恙地将其斩下。但楚衡空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了,因此没有来得及想,他闭着眼睛,不知道画像破碎的那一刻,老翁正端详着他的触手。
——我们还会再见面。
老人的声音消失了,那种围绕着整个楼层的诡异气氛也不见了,这样应该算是搞定了。楚衡空收刀转身,他想要走出去但实在没力气了,索性拄着刀坐下,看着侵占视野的火。
“完蛋的时候都差不多啊。”他不明不白地感叹。